鸢尾开时

＊关键词：小雪

＊是个脑子有坑的文，书香世家叶x雪精灵橙(b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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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山中多精怪，亦有神灵守护着，若是有人惊扰了他们，恐难安宁。”

叶修搬进这处木屋时，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来。

这句话来自藏书阁角落里的一本旧籍，年代久远已不可考，不过书本蒙尘，被遗弃在角落里，想来也没人相信这些东西。

若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承诺，我大概也不会住在这样杳无人烟的山旮沓里。

叶修吹开床板上的木屑，心里叹了一口气。

叶家双生子，年幼时被一游方道人批命，年十五时有大劫，据父母所说，道人费了好大心血破解，若十五时安然度过，则需兄弟其中一人前往松宁山独居一个冬天，以感谢神灵庇护。

今年生辰刚过，仲夏时节叶秋不慎从惊马上摔落，好在惊马被利落捆住，没有发生二次踩踏，幸而保下一条命，只不过摔伤的腿却需要养到明年。

叶父叶母立时想起当年道人的叮嘱，这便有了叶修独上松宁山一事。

“这臭小子，摔伤的腿，还得我来替他还愿。”叶修嘴里埋汰，脸上倒是毫无不情愿神色，反倒是一脸惬意地斜倚在椅子上，随手翻出了一本杂记，悠悠然翻阅起来。

一个人独居的日子显得很漫长。

初冬的深山老林，草木凋零，唯剩些松树常青，动物大多已备好过冬的粮食藏进洞窝里，整片山林寂静如此，随性如叶修，也有些受不了。

他决定找个晴日，上山上走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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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修循着小动物留下的痕迹一路往山上走去。

这里树木变得更加高大，因草丛已经枯萎，路倒不是很难走，反倒是因为树木遮天蔽日，光线变得昏暗起来，偶尔有几只麻雀从枝头落下，又很快因为脚步声飞快离开了。

刚绕过一块巨石，叶修忽然听见一点不同寻常的声音。

“都齐了。”

那声音清脆稚嫩，仿若五六岁的孩子。

这深山里，哪来的孩子？

莫不是，那些传说里的精怪？

叶修隔着石块树木遮挡，并不敢轻易上前去辨认清楚，便屏息躲在树后，偷偷听精怪们讨论年终大事。

“今年的年终尾祭都落实了吗？”

“都备好了，就等节令使大人前来主持了。”

“那便好。据闻今年的节令使大人要换人了，也不知是哪位神灵。”

“真的吗？我希望是一个漂亮姐姐！”这个声音打破之前沉闷的气氛，转而轻松起来。

“胡言乱语，大人容貌岂是你我可随意言论的，快别说了。”

“……喔。”声音有些泄气，随即又扯起了其他事情，只不过这件事听起来有些不妙。

“山里来了个人类，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年终尾祭吧？”

“此事我也听说了，只希望他不要轻易到后山来，不然……”那个略显年长的声音拖出尾音，话里未尽的意思，怎么也不像什么好事。

叶修听着他们窸窸窣窣离开的声音，提上来一口气，等他们走远，这才转过身慢慢往回走。

山里果真是有精怪与神灵的。

叶修自是不敢轻易去尝试挑战神灵威严的后果，但他对那番话最后提及的这节令使却产生了许多兴趣，要是有机会能看一眼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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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雪降临了。

叶修站在木屋门口，看着漫天雪片星星点点落下来，因为无风，雪星子落得极慢，叶修伸出手去接，半晌才落下一片来。

他收紧手掌，手心里点点湿润，忽然听见树枝被踩断的咯吱声，目光不由朝声音来处望去。

树林里一片安静，唯有某颗松树树干旁，露出一片雪白的衣角。

叶修抬脚刚想走过去，又将脚收了回来，轻咳一声，问道：

“阁下拜访寒舍，在下招待不周，何不出来相见？”

话音落后，那片衣角一点轻微摆动，树后突然探出一颗脑袋来。

“你是住在这山上的居民吗？”她的发髻上簪着花，发辫因她歪着的头而从肩头滑落到胸前，眼睛湿漉漉的，纯真又美丽。

叶修点点头，又摇摇头：“我刚搬来五日，是新来的。”

“喔，这样呀。”女孩向前走了两步，露出一声雪白的衣裙，见她站在枯枝落叶上，有些担心她的衣角被染上尘土。

叶修将她请进屋里喝茶。

女孩趴在桌上，认真地盯着茶杯上方袅袅升起的白雾，时不时伸出手指碰了碰茶杯，又很快缩回去，显得十分新奇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女孩扶着茶杯，把嘴靠过去，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舔茶水，像是觅水的小兽一般。

叶修见她如此，想来是山上哪家的幼兽化了型，偷偷跑出来玩——既然动物精怪们都能说话，还有了节令使这种神灵，动物化形什么的……也不足为奇了吧。

“我叫叶修，以前住在山外的城里。”

“我叫苏沐橙。城里？我没有去过城里，城里好玩吗？”苏沐橙吐着气吹散茶杯的热气，自顾自玩的不亦乐乎。

“城里比山上热闹一点，有很多好吃的。”叶修回答。

苏沐橙眼睛一亮：“真的吗！”随即眼神又耷拉下来，“我哥哥不允许我去城里，他说那里很危险，一不小心就回不了家了。”

叶修的手指在杯沿上摩挲着，闻言便笑着说：

“是有些危险，人多起来了，被挤散了可就不好找路了。”

小姑娘似乎还有些念想，犹犹豫豫地问：

“你从城里来，那是不是很熟呀？可不可以……可不可以带我去玩一次？”她见叶修皱起眉头，连忙举起手：“我保证我一定紧紧跟着你！不会走丢的！”

叶修却没答应。

“我先时答应了旁人，须在这山里住上一个冬天，不可轻易下山。”

“唉，这便不好办了……”

叶修见苏沐橙愁眉耷眼，又鬼使神差地继续说：“……不过若是我短了吃用，倒也不是不能下山，我应承的那人并未阻止。”

“真的可以吗？”苏沐橙一下子打起精神来。

叶修笑着点点头。

“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？”

“我想想，大约五日后可以吗？”

小姑娘似乎有些犹豫，掐着手指算了一下，才问道：“那我们当天就可以回来吗？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

“那就这么说定啦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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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日苏沐橙常常找来玩，叶修也乐得有个人陪着说话，便打消了再上山里探寻的念头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，惊扰到那些精怪的年终尾祭，实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。

苏沐橙似乎很爱叶修从家中带来的书，每日早早地过来，占了他平日里的桌案，歪着脑袋认真地看着。

叶修走过去，又一次扶正了她的头。

“要看书就好好看，这样歪着头也不怕扭了脖子看坏眼睛。”

苏沐橙回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转过头去坐直了身体。

叶修走到窗前，看着窗外飘扬的雪，略有些奇怪。

“我记得往年下过第一场雪以后，往往会晴上好几日，怎么这雪连下了好几天都还没有停过，”顿了顿，“明日要是雪还未停，下山的路就有些难走了。”

苏沐橙闻言眨了眨眼：“不用担心，明天一定会天晴的！”

叶修笑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苏沐橙答：“那有什么，这可是我们族天生的能力！”

叶修捏了捏她扬起的脸：“那你是哪家山头的小精怪呀？”

苏沐橙哼哼两声，却不回答。

叶修也不以为意，心里想这个小崽子倒还是知道一点自我保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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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如苏沐橙所言，果然不再下雪了。

叶修摸了摸她的脑袋，笑着说：“还真被你说准了。”

苏沐橙得意地扬起笑脸：“那我们出发吧！”

人间实在是比山上热闹太多，叶修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，有些重回人世的恍惚感。

苏沐橙早已跑向街边的铺子，忽然又反身回来拉着叶修一起过去，声称是怕走丢了。

叶修失笑，便由着她拉着自己的袖子走向小摊贩。

他们在人世间热热闹闹地玩了一整天。

夕阳渐沉，苏沐橙抬眼望了望天色，便摇着叶修的袖子说：

“时间好像不早了，我们回去吧？”

于是叶修便拎着大包小包的零嘴，顺便牵着一个认真啃糖葫芦的小姑娘回山里了。

苏沐橙舔了舔光溜溜的木棍，满足的叹了一口气，突然来了兴致抬起另一只手。

白嫩的手掌心里突然凝结出一簇冰晶，她轻轻吹一口气，右手在木棍上一绕，雪晶在昏暗的夕阳日光中泛起莹润的光，一串冰雪凝成的糖葫芦出现在眼前。

叶修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，心里对苏沐橙的来历有些动摇。

她该不会是那些小动物口里的……节令使大人吧？

月亮东升，天空又开始飘雪了。

苏沐橙像是之前的酒酿圆子吃醉了一般，虽然平时就很活泼，但此时放开了胆子肆意挥霍着她操纵冰雪的能力，实在不像是最开始相遇时，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他的那个小姑娘。

伴随着漫天风雪，苏沐橙手里握着冰葫芦一挥，雪絮就听话地汇聚在她身前，吹起她的裙角，托着她在林间飞舞。

叶修的衣袂被风扬起，他跟着走上前，苏沐橙回过头朝他伸出手，叶修便一把握住，任由她带着他，在山林风雪里飘扬。

苏沐橙乘着风，身披月色往山颠飞去，叶修再胆大再信任她，此时也不由问了一句：

“这是要去哪里？”

“当然是去参加生灵们的年终尾祭呀！每年小雪前后，我们都要派出族人前来参加，今年轮到我啦！”

叶修突然想起一句俗语。

“这就是瑞雪兆丰年吗？”

苏沐橙闻言笑起来：“就是这样，你们人类的语言都这么精彩吗？”

叶修一本正经地回答：“这是先人留下来的经验之谈，我只是记住了而已。”

随后两人对视一眼，双双噗嗤一声笑开了。

叶修随苏沐橙越过山颠，脚下传来点点亮光，是那些精怪们的篝火闪烁着，石块堆砌的祭坛上，一名兽头人身的老者缓缓念着祭辞，声音雄浑威严，苏沐橙垂着眼听着，脸上是一改往日活泼的肃穆神色，叶修被这样的氛围感染，也沉下心认真听着。

老者声音一转，苏沐橙抬起手往空中一挥，雪絮随着风倒灌进来，打着圈盘旋而下，将祭坛与众兽环绕其中，而精怪们则立时匍匐在地，高声齐呼，祈愿来年的风调雨顺。

祭礼结束，有幼兽悄悄抬头看向半空，正好对上苏沐橙与叶修的视线。

叶修和苏沐橙听见那个稚嫩的声音轻轻的问旁边的长者。

“爷爷，那个就是节令使大人和她的夫婿吗？”

苏沐橙脸上浮起一团红晕，叶修一怔，眼神撇向别处，耳根却悄悄红了。

那长者赶紧捂住幼崽的嘴。

“……可以回去了。”半晌，叶修开口打破安静。

“嗯嗯。”

叶修见木屋近在眼前，转身看着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姑娘，无奈叹气。

“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难不成你要和我一起住？”

小姑娘眼睛一亮：“可以吗！”

“……”

“小雪已过，我很快要回族里了……”

叶修一顿。

“那……我还能见到你吗？”

苏沐橙犹豫着点点头。

“雪来了，我就到了。”

叶修干巴巴地回答一句：“好。”

两人相顾无言。

最后叶修还是张开手，将苏沐橙揽进怀里。

“明年我等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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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雪过后的冬天显得格外漫长，但它终于还是过去了。

春花，夏蝉，秋月，新茶变陈茶，笔墨染青花，叶修将画过的宣纸好生叠放，抬眼望去，又是一年冬雪。

刚立冬不久，他便向父母辞行，带上几卷新书，几包春茶，只身骑着马又回到了旧所。

因长时间没有人居住，屋子里尽是灰尘，叶修在桌案前整理出一块干净地方放下包裹，转身去铺床理被。

第二日清早，他煮上一壶茶水，翻出以前做的躺椅躺下，悠悠地看着松树林尖，那一点飘飞的白絮。

不知是何时飘下来的雪，叶修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悠悠荡荡的雪花，在掌心化开一片冰凉。

天地间，雪越下越大，似有风起，雪絮在空中汇聚，那个穿白衣的小姑娘从空中慢慢飘下，欢快的跑过来。

“好久不见！”

fin.

族中大哥秋：？！